也谈福柯:从话语的柔情到话语的无情-斗球app官网苹果下载安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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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福柯:从话语的柔情到话语的无情

时间: 2009-10-30 16:02
     米歇尔•福柯作为法国当代最具创意的学者之一,在我国学界倍受推崇。然而其学术著作语言文字艰涩、理论体系恢宏、分析方法迥异更多地让我们普通学人不知所云,最终迷失在诸多学术概念所构筑的“福柯的迷宫”之中[1]。如何走出迷宫?少一些对学术前沿盲目追随的虚荣,多一些追求真理的勇气和谦卑,正确对待福柯,理性分析福柯,我们会渐渐发现迷宫的奥妙所在以及那些被专业遮蔽的共识。

    福柯的学术著作在我国出版发行的主要有《古典时代疯狂史》、《癫疯与文明》、《规训与惩罚》、《词与物》、《知识考古学》、《性经验史》等等,其中《规训与惩罚》最负盛名。笔者在大学二年级开始接触福柯的作品,其缘于苏力教授在笔者母校的一次讲座,期间苏力教授向我们推荐了福柯的《规训与惩罚》,他特别指出了此书中作者解答问题思路的独到之处,“从历史的角度思考哲学,从哲学的角度观察历史,很好地把本难以兼容的实证研究与批判精神结合得天衣无缝”。然而,苏力教授美哉斯文的阅读体验到了笔者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本三联书店1999年中文版的《规训与惩罚》,自己不漏一字、不落一行,如蜗牛般爬行,硬着头皮看完全书,收获的却依然是如走马观花、囫囵吞枣似的效果,带着无限遗憾自己只得将该书束之高阁,只言片语的印记也随着时间的尘封而无法忆起。直到有一次偶然翻阅法学家季卫东的文集,发现一篇介绍福柯《规训与惩罚》的文章,名为“作为国家缩影的刑罚制度——福柯监狱结构论点评”,无知的介怀和羞愧让自己更加关注季教授的这篇短文,经过大师的一番点化引导,自己终于明白福柯所阐述的问题:“通过刑罚的历史描述来展现法律制裁机制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剧变——从身体的破坏到身体的改造、从赤裸的暴力痛苦到隐蔽的驾驭驯服、从正常行为与越轨行为的并处到两者之间的分离,因而刑罚的主要对象也就改肉体折磨为心理拷问,并导致强制力与科学知识、权力技术以及包括强制劳动在内的社会化教育等因素交织在一起”。[2]带着福柯所要揭示的问题回过头再通览全书,自己才发觉文章的精妙和睿智所在,简单的刑罚话语被福柯赋予了太多的内容,习以为常的制度演进原来重重暗流涌动,为不同因素相互作用的合力所决定;自己也终于明白福柯写监狱史不是因为对过去感兴趣,而是对现代的历史感兴趣,对揭露现代社会压制性的权力和机制感兴趣。过去警示现在,昭示未来。初次的阅读福柯,自己收获最大的是对早已耳熟的“话语权”概念有了更直接、更深刻的认识,权力制造知识,知识巩固权力,权力借助知识网络的美化悄然潜入而为人所不察,无形构建了“正常”与“不正常”之价值体系,以“软暴力”的形式强制着人们的言行举止。

    从看不懂到略知皮毛,从无所裨益到如坐春风,自己尝到了辛勤耕耘收获“果实”的喜悦,便也乐此不疲,逐步打开阅读福柯的视野。因为对“话语”概念的浓厚兴趣,自己选择阅读了福柯的另一本著作《词与物》,[3]该书研究的是从文艺复兴到19世纪末这段时间的西方思想变迁,这是福柯对文化的考古学研究的初次尝试,试图反映知识与文化的深层自我秩序,福柯在相似知识型、表象知识型、现代知识型等三种学术概念类型化下可谓洋洋洒洒,蔚为大观,但笔者认为福柯无非是想表达自己对文化的现代性批判精神,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人种学、精神分析学和结构语言学等学科的出现,导致存在首先是语言的存在,语言问题从各个方面包围了人的形象,自文艺复兴以来人的主体性首次消解,被消解在语言的建构中。“主体以死,话语统治”,这或许是《词与物》的灵魂所在,从此福柯也便抛弃主体而开始了自己的结构主义畅想。阅读本书,笔者还发现福柯的学术谱系,其所倡导的以“人之死”为起点和特点的新知识型构建与尼采的“上帝死了”如出一辙,在尼采眼中,上帝与人彼此相属,因此宣布上帝之死就是宣布人之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福柯是一个彻底的尼采主义者。

    《知识考古学》使福柯达到了知识(语言)结构主义的巅峰,该书是他继《疯狂史》、《临床医学的诞生》和《词与物》之后发表的一部纯理论著作,是对前三本书的理论方法的归纳,再一次也是更加明确提出了知识本身整体性的结构主义构建。“我们不能以为在政治、制度或者经济的分析中,人们对整体的确定越来越敏感,而在思想和知识的分析中,却越来越关注差异问题”,[4]因为知识的整体性前提为学术研究成果运用的普遍性提供了条件,对思想与知识的结构性研究也便有了存在的意义。人类所思考、相信、想象的话语必须服从分析规律和转换的实践,冷峻的结构趋同分析屏蔽了话语中主体的丰富温情、差异体验,话语的生命同时也被剥夺。笔者赞许福柯追求真理的勇气和治学方法的严谨,但对其最终学术的价值取向不敢苟同,毕竟过度的理性必然导致不理性。

    从《规训与惩罚》到《词与物》,再到《知识考古学》,福柯在一步一步地抽离话语中变换而生动的东西,一步一步地建构话语的纯理论体系,渐渐的,自己也越来越无法读懂福柯的作品,专业的界限使思想的寓意和灵动埋藏地更深,“非专业人士毋进”似乎代表着一种无上的自尊与高贵。这让笔者想起自己儿时在家乡河滩上玩的过家家游戏,左邻右舍的小孩子三五一群,学着大人们虚拟着家庭生活的某种场景或仪式,有的当“爸爸”、有的当“妈妈”、有的当“儿子”、有的当“女儿”,还有做事的“仆人”等,记得那时最炙手可热的角色就是“爸爸”,若谁扮演上了“爸爸”,就可以支配其他所有的伙伴,便也感觉拥有了能满足自己的一切,因为在小孩子的眼中,自己的世界便是所有的世界。其实当我们成长后,才发觉那个所谓的“全部世界”不过是不足一亩三分地的沙滩,经常为儿时的幼稚忍俊不禁。福柯及福柯似的诸多学者,可能与这些在不足一亩三分地的沙滩上玩过家家的孩子们的感觉有些相似,治学的雄心壮志无限膨胀成为一种无知的狂妄自大,毕其终生,穷尽所学,试图构建属于自己的一个庞大、科学、精妙的理论体系,该体系可以将人类历史所有的知识片段纳入其体系分析范畴内,零散的知识被全部抽象在体系中,理性乌托邦蔓延让我们失去对知识的敬畏之心,[5]总渴望自己成为真理独一无二的万能之主。有时我们需要自我反问:若自己真的能拥有了整个知识世界,那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呢,该不会像那不值一提的“不足一亩三分地的沙滩”吧?

    阅读福柯,可能笔者落掉福柯其他更为优秀的作品,理解福柯的学术历程,叨叨赘言,可能自己根本不得要领。回过头来拷问自己真的走出“福柯的迷宫”了吗,或许因为自己的浅薄根本没有进入迷宫。所以,笔者更多地是对福柯学术历程的非学术解读,带着一种对绝对理性的远距,对情感本性的亲近,解读福柯,更在解读自己!

 

 

注释

[1] 、这一认知非笔者之个体感受。无法深入领会福柯的学术真谛,或原于阅读者的学识所限,或原于阅读者的心智未开……可以用很多的理由去归责阅读者的过错所在,然而,当所谓的“过错”存在于大多数时,我们就不得不去思考是否应当转移我们的视线——作者自我的反思。参见(德)克拉克著:《福柯的迷宫》,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2] 、参见季卫东著:《正义思考的轨迹》,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42-43页。

[3] 、福柯著:《词与物》,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

[4] 、引福柯著:《知识考古学》,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5页。

[5] 、关于对知识的敬畏之心的阐述,可参见《博尔赫斯小说集》中之“通往天塔的图书馆”篇,其寓意很深。

作者单位:当阳市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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