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痛有多疼
一、爱
三月下旬快要结束的时候,草儿的肚子突然地疼痛起来,与以往的伤风着凉不一样,这次疼的难受,痛得额头冒冷汗、印堂发黑,吃药无济于事,怕是抗不住的了,故而不得不去人民医院,首次看望那传说中贫下中农人人夸的赤脚医生。经过传统的“望、闻、问、切”和现代的“b超扫描、x光透视、ct检查”综合汇诊,确认草儿患的是单纯的急性阑尾炎疾病。医院称本着救死扶伤要求立即住院,医生说奉行人道主义建议行切割手术。草儿深知人体器官是爹妈好不容易给的,是自己几十年来省吃俭用长的,割舍不得的,于是将入院治疗换成了连续8日的门诊头孢安卞输液。
二、惧
“能抗则不吃药,能吃药则不打针,能打针则不动刀”,这是草儿出世得道(体质好)以来保养身体的信条。草儿头一次进医院就被告知要开刀损器官,之所以心潮澎湃,战战兢兢,是因为咨询法医邓博士明白:“在目前的医疗条件下,任何麻醉都会存在一定的风险,当然选择正规医院和有经验的麻醉师进行操作,相对的安全系数要高一些,意外也就小一些。不论哪个医院在手术时麻醉师都会详细地将麻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告知患者及其家人,得到签字同意后才能实施。” 草儿还明白了一条:“手术有可能发生大出血,一旦发生则必须输别人的血,别人的血液大多带有病毒,很多艾滋病患者就是因为接受了别人的血液染上的。” 事实上,所有的手术成功率绝不是百分之百的,医院在手术前都要求患者或其家属签字,其目的就是准备推卸手术失败的责任。草儿正值青壮年,上有老下有小的,担心麻醉后醒不来,手术台成为刑场;害怕术中大出血,染患一个或多个不治之症。草儿坚持保守治疗不仅仅是恪守孝道、珍爱身体,而且还另有一个隐情。草儿思忖顾虑一个有头有脸的公干人员光裸裸、赤条条地躺在手术台上,就象是案板上的鱼和肉,任他人搬来翻去任意地宰割,一定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被漂亮的护士小姐瞧见了偷偷地怯笑,到处去张扬传说,那该多不好意思啊!所以,说什么的草儿都不主张立即入院住着行手术开刀疗法。
三、哀
4月10日,是草儿犟不过的日子。草儿的肚子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大汗淋淋,痛的实在难忍,坚持不住以至于不醒人事。因为急诊一路绿灯,草儿的手术推车很快排到了昌城电都最大最好医院的666号手术室门口。在等待中,草儿被排队争吵声惊醒了。目睹现场,哀叹自身已无能了。随着两扇毛玻璃门吱吱嘶嘶地打开,两个手术室装扮的人迎上来,全副武装,外露的眼睛看得出是女人的明眸善睐。接过草儿睡躺的手术车,一拉一推,走进了长长的廊,驶入了森森的房,见到了白白的墙,看到了蓝蓝的窗。草儿环顾四周,见到三位穿深蓝色卫生服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并排地站在光线不足的墙边,显然是实习生,草儿无不担心地要求正规医生主刀。当得知患者是人民的老法官时,医院答应了草儿的苛刻请求,并派来了一名外科副主任医师亲自主刀,实习的学生只站着看着,决不动手动脚!当麻醉师进来打麻药时,草儿紧张地侧卧、双手抱紧膝盖、含胸躬起背部。麻醉师站在右侧,在背心上折腾着,按压划线,准备局部麻醉。麻醉针是从背脊里打进去的,一股凉飕飕的液体顺着脊椎流入体内,一阵阵涨疼。渐渐地右下腹失去了知觉,但神志清晰,听得见说话,看得见东西。脑袋放在枕头上,两只胳臂徘徊许久不知放哪为好,好不容易将左手伸向前方,将右手放在枕头下面。大约十五分钟后,输液管、心电图、血压计粘连上身,严然一体。草儿平躺着等待手术,上身裸露着,宽大的病号裤被褪到右大腿根部,肚脐及腹部展露无遗,见那实习的女孩子和美丽的护士小姐,以及年轻的女医师助手,一个二个的打量着自己,草儿不知所措,极不自在地哀思起来。
四、怒
主刀医师在手心里把玩着一把小号的手术刀,刀锋轻如柳叶,刀柄沉重地坠下,刀尖无意识地直。一刀剌下去,草儿感觉象是用一根小木棍划在皮肤上一样,除了胀,并没有多少的疼痛感,只是无奈的默默地躺在手术台上,任凭医师及其助手们宰杀切割。好在时间不长,剖、切、探、拉、割、清、回、缝只经历了十二、三分钟就结束了。穿着严实的手术主刀医师将装有一节红肿肠子的塑料袋拿到草儿眼前摇了两晃说:“这就是你的盲肠!” 草儿想索回自己的肠子留作纪念,遭拒绝后便追问日后的下落和可能到达的目的地。漂亮的女医师助手回答说:“割下的肠子送病检后,要么丢掉了喂狗和老鼠,要么被餐馆收购食用!” 一旁的护士小姐补充道:“你的这一节长达6.7㎝,细切薄削伴蒜苗和青椒可炒一盘肥肠,且美其名曰‘人参(身)鲜’!” “也有可能被剁成包子、饺子馅的,蒸着被人吃!”站在另一边的一位模样好看的女学生也嘲讽了起来。对眼前的这群女妖精们的所言所行,草儿无言以对,只能怒目而视,充耳不闻。先前产生的美丽、漂亮、好看、可爱之感,已经被彻底地折磨得荡然无存。
五、恶
从手术室出来,草儿被安排送进了住院部十五楼一号病房。房间里共有4张病床,其中靠近门边的病床上躺着个老婆子,此刻正与床头的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地说着话。看到草儿被推着进来,中年妇女站起身挪到门口,大腹便便的,身材很伟岸,足足阻挡了大半个门,大脑袋上作一小型倭堕髻,耳中还悬吊两颗明月珠子什么的,缃绮为马裤,紫绮做上襦,腿套黑丝袜,脚登银灰色高跟尖头皮靴,活生生的一副圆规。圆规愤愤地嘀咕着:“怎么刚去了一个,又住进来一个。” “不高兴你就不高兴去吧,医院不是为你老婆娘一家子而开的,对不起呵,我得住进来,再说我是出了钱应该享用的呵!” 草儿如是这般地想着。 然而“咔嚓、咔嚓、……”的高跟皮靴声络绎不绝,响彻了一整个下午。听说话的口气得知那圆规妇女是老婆子的媳妇,这媳妇很宜昌的,说话象断干柴似地又脆又响,一张利嘴基本上一直占据着整个病房的空间。当天傍晚,老婆子的儿子,也就是圆规的丈夫拎着大包小袋进来了,床头柜及其加长板上摆满了饭菜,弥漫的各种味道,有的好闻,有的很难受。病床上的老婆子竟参与儿子、媳妇喝酒划船,争吵喧哗,旁若无人,目空其他三位病友的存在,四个人的病房真象是她一家应该住的。饭后的地板上洒落了不少的菜、饭、汤,原以为她们要主动地进行清扫、拖除,哪知儿子走后圆规女子守着呼呼大睡的老婆子悠斋乐斋地看电视。剩饭剩菜及脏兮兮的饭盒丢在卫生间里,塞满了垃圾桶,在流出的冼浴热水气浪的作用下奇臭难闻。草儿吃力地趟着,护理的家属也只好强忍住火气。“唉!与这样的病人住在一起,真他妈的倒霉啊!”
六、喜
经病理科的病理医生冰冻切片透视和化验检查,确诊草儿患的盲肠炎症状很重,险些穿了洞孔,如若再晚诊一步、误诊一克,则草儿去了阴间地府做了个鬼或者是神。草儿庆幸医院保住了性命,在去天堂的巷窑路上游荡一圈后又归还人间,回到了亲人的怀抱。更为高兴和欣喜若狂的是中院领导和同事们三番五次地把微笑送到病房,把关爱送到床前,把温暖送到心里。一束束鲜花,几支支康乃馨,一捧又一捧造型优美别致的插花,柔美清新,暗香浮动,代表着吉祥,代表了积极向上。草儿依偎在被窝里暖暖地、痒痒地心领着声声祝福和不断的鼓励,缓缓沉睡,慢慢香甜。草儿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快些上班,努力工作。
七、欲
住在医院养病的日子,简单而又规律,原本令人没有好感的刺鼻药水味,在三五天里也渐渐地变得亲切温和起来;原本身处的“白色世界”,因为有着几天的经历和许多的故事牵引,也变得日益丰富多彩起来。也许这些都是安于现状后的改观吧!草儿同病室的邻床是一位六十九岁的老汉,来自下面的兴山县城古夫镇。老汉年轻的时候在重男轻女的思想支持下一直想生一个男孩,可老天总喜欢开一些让人挫伤的玩笑,老汉一连生了五个女娃仍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男孩儿。参加过超生游击队,去过吐鲁番,到过海南岛,房屋押了,钱也罚了,最终放弃了生儿子的念头。在他的讲述中,草儿依旧能获悉他当年的遗憾与打击,可如今躺在病房里的老汉每天被女儿们左拥右护着,年年享受五女拜寿,别提他神情有多骄傲,五个女儿生的都如花美貌,让草儿这个城里的局外人看得都花眼了。于是老人家总是满脸堆笑着向草儿介绍女儿们的详细情况。大女,二女,三女,四女都次第成家,家庭都过得很殷实,女婿个个都很听女儿们的话,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幺女儿从上海交大毕业后留在了沪上工作,直今未婚。听说爸爸住院也立即请假飞了回来……。末了,老汉不忘大彻大悟地说道:“现在觉得生女儿没有错,我这些女伢个个比人家男孩儿强呢!” 说完一脸的自豪。老汉是两个月前就入院行胆管囊肿手术的,比草儿要提前一天出院。草儿因此有机会见到了老汉出院时的风光场面。那天真的是热闹非凡,老汉被女儿们从头打扮到脚,一身崭新,由五个女儿护送,坐上大女婿开的私家大奔一路轻松回家。可以想象老汉病愈出院欣喜的心情,也可以想象由女儿们簇拥下轿车护送老汉的情形令多少邻里街坊羡煞……。最后一夜,草儿望着隔壁空空的病床,回味诚挚的道别声,心里真的有些向往老汉的日子。夜深人静了,老汉的神情和五个女儿的孝顺模样浮现在草儿的梦境梦幻之中。草儿梦语:“明日出院能象老汉那样就好哇!”。
作者单位: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