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子
我下基层法庭工作后,已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这次回家了没呆上半天,吃过中饭,外面就有了喇叭声,单位的车来接我出差到东北三省办案。时令已是深秋,出门时已感觉有丝寒意浸袭而来。
我从挂衣柜取出那件新式的秋装法官服穿在身上。母亲忽然说:扣子!扣子?我瞧瞧母亲身上,没看见什么,再低下头看自己,才知道西装式的法官服胸前的扣子掉了一颗。
母亲老花眼了,怎么就一下看清了我的胸前掉了扣子?我想不明白。母亲叫我坐下,便搬过一条凳来,塞到我的身后。我没坐,要脱下秋装法官服,母亲制止:脱了会凉了身子,就穿在身上娘给你钉。母亲便进卧室寻了针线和专用的法官服扣子。
穿针的时候,母亲的手颤着,一根黑色的棉线老是穿不进针孔。她一次次碰弯了或碰叉了线头,又一次次把线头伸进口里润湿,再用手搓拢,最后母亲还是没能将线穿进针孔。我便接过针线,穿好,再交给母亲,说,娘,快点,有车等咧!母亲有了几分歉意,老了,不中用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娘怕给你钉不了几回扣子。站着的我终坐下了。
母亲仍站着,或者准确地说,母亲弯了腰,给坐着的我开始钉胸前法官服扣子。我的心里忽然就像有温开水漫过——几十年了,我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母亲。原来,母亲的耳朵终生没戴过耳环,脸侧面有了密密的黑斑,头发枯而花白,呼吸声也显微弱。看着看着,不知咋的,我的眼圈儿红了,温热的眼泪,便落进了娘的后颈。母亲的脖子一缩,问:儿子,咋了?没有什么,娘,我的心里发热。
扣子钉上去了,母亲久久端详着那颗法官服的扣子,她似乎读懂了扣子上镶嵌有“天平”的图案:一架华表撑起的天平,昭示法律的威严和神圣的使命;一架麦穗竖起的天平,满载着共和国的嘱托和人民的叮咛;一架国徽托起的天平,蕴含着法律的精神,辉映着法官的荣光。
作者单位:当阳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