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 祭
初冬的山野绚丽多彩，绿的桔树、红的枫叶、黄的银杏，构成了一幅宽阔的水彩墨画。泉生将车停在山上，徒步下到红叶坡。那曾经留给其无限温暖的故居，己是断垣残壁。阿黄的墓地在距家80米的山坡上，坟头小草在寒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凄凉。泉生来到墓地，摆上鲜花和火腿肠等祭品，深情地三鞠躬，然后喃喃说道：“阿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尽管你将与永存江底，但你的恩德和大义将永在我心中…… ” 30年前的那一幕再次展现在眼前。
30年前，泉生的家就在这红叶坡。屋后是一堵剑削石壁，三间土墙屋倚壁而立，门前是一块约4米多宽的小场坝。坝下是一道延伸到波涛滚滚的长江的陡坎，坎壁上长满了灌木和杂草。泉生的家是个比较封闭的地方，周围人烟稀少。在朦胧的记忆中，他幼年时唯一好友就是阿黄。阿黄是泉生家养育的一条身材高大的黄狗。据父母讲，他从蹒跚学步时起，就与阿黄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泉生扶着阿黄的身子学走步，将阿黄当马骑。若不小心摔了跤，阿黄就会从后面衣食将他“扶”起来。泉生也很爱阿黄，吃零食时，总要不顾父母的训斥，偷偷丢给阿黄一点儿。机警的阿黄既是王家的“保安”，又是王家“保姆”。泉生3岁前时，父母下地劳动，就不再将泉生带在身边，而是交给阿黄“全权监护”。
泉生四岁时已有了朦胧记忆，记得深秋的一个上午，父母照常将泉生留在家中，双双上山干活去了。泉生与阿黄在门前的场坝戏耍，他先是拉着阿黄的尾巴“拔河”，后来又抛小玩具要阿黄叼回来，接着又将阿黄当马骑。就在骑马过程中，泉生的脚踩上一颗小圆石，失去平衡的身子向百米陡坎滑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泉生落下悬坎的那一瞬间，阿黄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下咬住了泉生的后衣领。泉生被悬吊在半空中，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手脚在空中乱抓乱弹，但这无济于事，他什么抓不着。泉生觉得阿黄在用力向上拉自己，一次，二次，三次，但终因泉生身体太重，阿黄的努力没有成功。泉生一阵阵地大声哭喊着爸爸妈妈。但他们距家太远，没有听到。泉生的声音慢慢地嘶哑了，哭着，哭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泉生被父母唤醒时，只见阿黄像一只卧狮，双眼睁得大大的，嘴里咬着一块布片威严的趴在地上。但它的躯体已经僵硬。据父母后来说，他们从地里回来时，阿黄就是这个姿式，用剪刀剪断了的衣领，才将泉生从阿黄口中分离出来。
事后，父亲以虔诚的心情将阿黄埋在山坡上，并在坟前立下"义犬阿黄之墓"的木牌。阿黄舍命救人的事被传扬出去后,县广播电台的一名记者前来采访,制作了一期《义犬舍身救幼主》的新闻报导,阿黄的事迹于是在全县家喻户晓。此后,每逢阿黄的祭日,泉生都要去墓地去呆呆地站一会。从小学、初中到读大学,从未间断。参加工作头年,泉生将第一份工资为阿黄更换了墓碑，石碑用隶书写上挽联：哮天舍身情深似海 跪地救主恩重如山。只要有机会回乡，泉生总要去阿黄的墓地祭拜，给坟头培上几锹土。
泉生在阿黄的墓地门伫立了许久，思考了很多。他想到阿黄的墓将永存江底，大有“凄凄满别情”的伤感。他感激阿黄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更感激阿黄告诉了他做人的道理：忠诚、执著、守义。
从阿黄墓地归来的当晚,泉生的高中同学江健邀请了几名好友，在采花大酒店设宴为其接风洗尘。席间谈及泉生30年如一日的为阿黄扫墓，人狗情未了，多数人感慨不已。其中有一人不解，说30年来花钱为一条狗扫墓值得吗？江健说，“感情的东西是不能用寻常思维判断的，更不能以金钱来衡量，每个人都有情感表达方式的选择权利”。泉生端起酒杯纠正说：“感恩是一份责任，在我们这个社会，仁、义、礼、智、信是不应丢的。为狗尚守义,做人岂无情”。说完一饮而尽。
作者单位：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