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照儿永向前
母亲去世已经多年。
但是母亲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母亲的亲切教诲始终牢记在我的心间。
母亲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
一直想写点东西来纪念母亲，却始终没敢动笔。总感到自己笨拙，笔墨语言难以表达对母亲的情感。母亲是一个完美的形象，是一本大书，我唯恐因为我的偏狭歪曲了她，因为我的浅薄误读了她。今天写出来，也并不是我的表达力有多强了，只是觉得欠帐时间太久，思念的包袱越来越重，压在心头难以承受，必须要释放一下了。自己在为人之父的经历中，深感培养一个孩子已是不易，对比当年母亲的处境，愈发感到母亲伟大，总想把这种感受表达出来。还有，就是母亲的早逝有我不孝的原因，我不能原谅自己，需要忏悔。
题目借用现代京剧《红灯记》中的一句唱词：光辉照儿永向前。这样的题目看起来似乎有些俗套，其实不然。因为一切要看具体环境，要看内涵。我写纪念母亲的文字，只觉得用上这样一个题目最能反映内心深处的感受。
天不生无路之人
那时候，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母亲共生育五个孩子。其中我下边一个妹妹5岁时因病夭折。剩下我们姐弟四个，梯次年龄相距两三岁，突然间就到了“半桩——饭仓”的时候，吃饭穿衣读书，消耗极大。父亲教书在外，工资低微，节约一点钱不够买盐买油日用零花。在家张口吃饭的，除了母亲和我们四姐弟，还有七十多岁的祖奶奶、近六十岁的奶奶，共有7人。而且两位老人生活习惯不同，多数时间自行开伙，人老难免疾患，都靠母亲照顾。母亲白天忙出工，生产队里出满勤，夜晚忙家务，大量砍柴、挑水、碾米、磨面、喂猪、种菜等重体力活儿，全靠出工之余的时间来干。那时候我们几乎见不到母亲睡觉，因为当我们睡觉时，母亲还在劳作，当我们醒来时，母亲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母亲就像一架不知疲倦高速运转的机器，长年累月不知疲倦的高速运转着。炎炎夏日，母亲的衣服被汗水反复湿透，又立即被烈日烤干，留下一片一片的盐霜。寒冬腊月，母亲的双手都裂开了许多血口子，只能找点胶布缠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尽管父亲勤俭节约，母亲日夜操劳，经济上仍然入不敷出，每年欠缺生产队口粮款一、二百元（六七十年代，算巨款了），母亲只好多喂猪喂鸡卖钱来交缺粮款。在我的记忆中，我家从来没有杀过年猪，都养大卖了交缺粮款了。
面对如此艰难的岁月，母亲始终对生活充满信心，心态达观。常说：天不生无路之人，日子会越过越好，只要卖力，就有活路。认为生活上吃饱穿暖为原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粮少，多种瓜菜；衣破，勤于浆补。院堂内外，打扫干净，桌椅床铺，拾掇整齐。再忙再累，总是把我们几个小人儿收拾得利利索索，讨人喜爱。饮食上，每煮一锅红薯带叶汤，都是我们吃红薯，母亲捞几片红薯叶喝几口红薯汤；一锅面疙瘩，疙瘩捞给我们，母亲喝汤；稍有好一点的饭菜，母亲都要先给祖奶奶和奶奶挑一些送过去，然后是我们，最后是母亲，常常只剩下一点残汤剩饭。因为母亲的精打细算，因为母亲的豁达乐观，艰苦岁月我家始终充满了温馨。虽然自家生活困苦，却又格外顾念穷人。逢年过节，母亲总要千方百计想办法，给比我们更困难的长辈，给街上的孤寡老人送点心意。不过只是斤把红糖，十来个鸡蛋，或两斤挂面，几十个饺子，但那个时候已经是我们家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今天我在想，那个年代，自家常常等米下锅，母亲为什么要顾念他人呢？只能说完全是一种善良人的慈悲和爱心的反映。天不生无路之人，也含有对需要帮助之人尽量给予帮助的意思，让身处极度困境的人也能感到天不生无路之人。就好比我们家也得到过许多好心人的帮助，让我们感到温暖。
今天，我不管遇到任何问题，天大的困难，都不乱方寸，坚定沉着，以积极的态度应对，把困难当机遇，坚信闯过难关就是柳暗花明。遇有困苦之人，也不忘帮扶一把。我始终记得母亲的话：天不生无路之人。
书是医治憨头宝的良药
母亲虽是一名普通农村妇女，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就在当年那种生活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不止一位关心我们的好心人给我家出过各种主意，比如让我们大孩子停学参加劳动挣工分，或者学点小手艺养活自己，尤其是那个放牛的主意。他们说，你家四个孩子，不要都去读书了，读书的都遭罪了，上山下乡，不都是种田嘛。让两个大点的孩子回家，每人给生产队放上一头牛，每人每年可挣一千多个工分，加上大人的，立即就可以变缺粮户为余粮户了，生活马上就好了。这个主意，在当时来说，真是一个立竿见影、一针见血，解决我家经济困难最好的主意。知识分子已经成了臭老九，知识青年都下放农村，读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放牛，最适合孩子身份来做，工分还不少挣。消费者一下子成为财富的创造者，绝对两重境地，起码立即脱贫。尤其对母亲，绝对是一次体力劳动的根本解放。然而，母亲对这些主意不以为然，她坚信“养儿不读书，如养一条猪”的古训，斩钉截铁地对我们说，挣工分的事有我，你们必须好好读书，书是医治憨头宝的良药！于是，我们姐弟四人，都得以多读了几年书，然后有了今天的工作和家庭。
今天，每当中央电视台播出公益广告“知识改变命运”，我们就会百感交集，从心底深处产生对父母亲的无限感激和怀念。知识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但这完全是母亲的远见和自我牺牲精神换来的。如果母亲一念之差，我们必定两重天地。
挨打的记忆
尽管生活艰苦，负担沉重，孩子多难以管教，母亲却很少打骂我们。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一次挨打记忆犹新。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和姐姐一块放学后去打猪草，回家时天色已晚，肚子饿得咕咕叫。走到一块田边，看见一颗橘子树上金黄的橘子压弯了树枝，伸手可及，十分诱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摘下两只橘子，姐姐一个我一个，后来我又摘下一个，准备给妹妹带回去，但是忍不住还是在路上吃了。这事并不光彩，因此我们没有给母亲讲，但是不知道母亲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当晚，等我们吃过晚饭，母亲开始询问我们，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说，你们知不知道人家章大妈这树橘子是准备卖了看病的？你们摘人家的果子，没经人家允许，就是偷盗行为，不劳而获，最不好的事情，应该受到惩罚，而且应该永远记得，再不能犯。现在我要惩罚你们，摘了几个？三个，是哪只手摘的？右手，伸过来！母亲用的是父亲经常用来画表格的那根30厘米长的直尺，使劲打了我三下，我的手马上像火烧一般疼痛。姐姐也因为没有制止我，同样挨打三下。然后母亲要我们坐好，对我们讲那个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的死囚犯临死之前要见母亲一面，结果咬掉母亲乳头的故事，还讲了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一直讲到深夜。第二天，母亲准备了六只鸡蛋，让我和姐姐给橘树的主人章大妈送去，赔礼道歉，弥补损失。
这一次挨打，永远打消了我不劳而获的念头。
深藏的鸡蛋
大概是六九年、七零年，武汉的许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来到我们乡村。十六七岁的城里孩子一下子远离家庭父母，干起农活，哪里受得了？孤独寂寞和柔弱无助是难以克服的。母亲经常对我们说，都是孩子呀，比你们大不了几岁，还撒娇呢，就远离父母了，可怜呀。就经常去知青住处，帮助他们做饭，补衣服，料理家务，说一说安慰的话。有一对姐妹叫陈秀英、陈爱英，年龄较小，不知什么原因，在知青点内有些弱势，母亲对她们就特别照顾，多次把她们叫到我家吃饭。干农活，把她们叫到自己跟前，自己多干一些，不让陈家姐妹掉队。遇有矛盾争吵，总要两面相劝，尽量护着她们。经常的，还把我们家种的蔬菜挑好的给她们送去。那时候，生产队也有不少乡亲给知青送菜，既是表达爱心，也是响应号召。有意思的是，好多人送菜的时候，总是把最好的菜放在篮子的最上面。比如，莴苣总是放在青菜上面，萝卜总是放在白菜上面。要是有谁送点荤菜，一定会处理得格外抢眼，一路招摇，迎接乡亲们的目光检阅，然后就会成为大家谈论的话题。如果得到更多赞许，就会觉得脸上更加有光。母亲不这样。她经常是让我们去送菜，小孩子目标小，不引人注意。她放菜，倒过来是把好一点的放到篮子底下。鸡蛋在我们家是奢侈品，母亲舍不得给我们吃，却隔几天就送几个给知青。我多次给知青送过鸡蛋。每次，母亲都要把鸡蛋深藏在菜篮子下面，不许我们放在面上炫耀，送到以后要轻声告诉人家：“小心下面有几个鸡蛋莫打破了”。她对我们说，你们没有鸡蛋吃还有别的吃，人家远离父母真可怜，送点菜给人家，是给他们吃的，不是做给人看的。搞些炫耀买弄，知青们心里会怎么想？
深藏的鸡蛋，教会我善解人意，低调做人。
没有证据的债务
在我八九岁时，刚满60岁的爷爷去世了。爷爷是一位心气甚高的石匠艺人，经他之手凿刻的石人石狮，鼓船车马，栩栩如生，神奇活现，虽经文革打砸，至今还零星散见本县各处。他对自己的去世预感准确，故对后事交待清清楚楚，几无遗漏。爷爷去世两年后的一天，一位成份不好的乡亲来到我家，对母亲说，爷爷在世时曾经从他那儿赊借过一些上好的木料，价值40多元，尚未归还。这些钱，是当时一般职工约一个半月的工资，母亲大吃一惊。那位乡亲说，两年来没说这事，是因为考虑再三，怕没有凭据得不到认可，怕老人刚去世就要账伤了邻里和气。听完那人的话，母亲说，大叔，虽然我父亲没有对我交待这笔债务，但是我相信这可能是一个意外，您的为人我了解。这样吧，父亲的债我一定还。于是，我家省吃俭用，母亲用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时间自炸麻花，送到集上托人去卖，终于在年前还上了那笔凭良心还的债。关于这笔债务，我们一直心存疑虑，母亲却对我们说，人家成份不好，把话说出口就要好大勇气，我们家很困难，人家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人家既然说了，宁可相信人家，刻点苦，了件事，图个良心安宁。
以诚相待，严己宽人。母亲教给我诚信与厚道。
接待调查组
母亲小时候，大约十二三岁，曾经被送给城里一户人家当童养媳，过了三四年，还没有谈婚论嫁，已到解放前夕，她不辞而别跑回了老家。母亲多次谈到她在城里的生活情况，那时她年纪小，不懂事，很孤单，但城里那位未来的婆婆却十分横蛮，精于算计，尖刻吝啬，对母亲多有苛责，经常打骂，还不给吃饱饭，受不了才跑回家。婆婆的儿子，也就是母亲那时未来的丈夫，在外读书后来不知做什么工作，很少见面，没有感情。
然而，大约是六八年或是六九年，来了几个人找到母亲，说是调查她原在城里当童养媳的那个家庭，据说那家成份不好，资本家，儿子是混进革命队伍的，要母亲揭发他们。母亲接待着几个人，委婉而谈，过去她所受到的一些不好的对待，此时都成为可以理解的问题。那个婆婆，也不过是家庭妇女，见识不多，故而有些言行不太美好，但还不至于虐待于她。婆婆的儿子，见面很少，知书达理，不像是坏人。调查人员问了一些情况，母亲没说人家一句坏话。调查人员走后，我们问母亲，怎么都是说的好话？她说，现在这么乱，到处打人整人，再说人家坏话，那不只有死路一条吗？都是过去的事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不因恶小而为之，不因善小而不为。母亲的言行在我心里打下深深烙印。
教训李斜眼
我们那个街道，居住着两个村的村民。高家村（那时叫大队）的民兵连长叫李有兵，有人叫他李斜眼，心狠手辣，不知有多少人挨过他的批斗吊打。我亲眼见他捆人，用细麻绳，咬牙切齿，膝顶脚踹，被捆者惨叫瘆人，死去活来。很多人家小孩哭闹，只要说一句“李有兵来了”，孩子马上吓得不敢再哭。他儿子李胖子比我大一岁，从小被李有兵惯坏了，横行村里，堪称一霸。有个星期天我们几个孩子在收获之后的地里捡拾豌豆，其中也有这个坏小子。他横冲直撞，故意欺负几个小伙伴，从这个篮子里抓走一把，又从那个篮子里抓走一把。我说他几句，他恼羞成怒，冷不防一下子抢走了我的篮子，把篮子里的豌豆撒得满天满地。我气坏了，追着这小子满地跑，他一下子跑到他爸爸面前。李斜眼一见我追他儿子，不由分说，抓住我就是几耳光，打得我嘴角出血，脸都肿了，还说谁让我这外村人跑到他们村的地上去了。母亲知道了这事，越想越生气，一把拉着我，来到李有兵家评理，李有兵却说是我不对，他打我是为了教育我。母亲愤怒的指着李有兵说：“李有兵你为什么不这样教育你自己的孩子？毛主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你这个连长就会打人，搞武斗。什么人你都打，你打有仇的人，打地富反坏右，打年龄大的人还不够，今天居然连小孩子也不放过，打贫下中农子女。你好没人性，你是谁家的连长？你打了我的孩子，我今天把孩子交给你了，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你要人，你不讲理，我们到镇上县上去算账！”说完母亲对我说：“就在他家，让他教育！”转身就走了。我在李有兵家呜呜地哭，他老婆在里屋狠狠地骂，不是骂我，而是骂李有兵。他老婆说，你以为是在你的地盘啊，你以为你当个连长天下就是你的啦，人家大姑（指我母亲）谁不尊重，你真是有眼无珠，受人指教。人家要闹到镇上县上，看你这个连长还当不当。周围好多乡亲看热闹，李有兵躲在里屋不敢伸头。最后他老婆找来一位我家亲戚，一起哄着我，把我送回家，一再向母亲道歉，这事才算了结。李有兵蛮横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正应了“不怕人狠，就怕事孬”这句俗话。这一次风波过后，即使在本村里，他也收敛了许多。
嫉恶如仇，不畏权势，仗义执言，正是母亲对我的遗传。
自食其力，有益社会
母亲养育四名子女，已然艰难。但她所给予我们的，绝不仅仅只是吃饭穿衣。尽管是生活在农村，面对的是那个动乱时代，尽管母亲读书不多，只上过几年私塾学堂，但是母亲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我们的教育，尤其在对我们的思想品德教育上，是极其严格的。她常常用她学过的《千家诗》、《增广贤文》等警句讲人生道理给我们听，要求我们正直，善良，公道，正派，勇敢，坚强，诚实，勤奋，苦读，谦让，助人，等等。耳闻目染，长期熏陶，这些要求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们心中，时时校正我们的行动。今天我能够感受到，母亲当年的教诲，是在为我们的一生做准备。她的有意无意，是在培养我们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她常说，一个经济问题，一个男女作风问题，都是自己能够把握的，有德行的人不会犯这两方面的错误。在钱的问题上，她注重节约，却又不太计较。多则多用，少则少用，并无奢求。但在培养人的问题上，事业工作要求上，却从不含糊，降低标准。她说，拼命挣钱不如悉心教子，养儿不如我，要钱做什么？养儿强过我，要钱做什么？她多次对我们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不管干什么，都要尽心尽力，做到最好，否则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做到最好不是指望你们将来升官发财，只希望你们自食其力，有益社会，一代更比一代强。当然，按照母亲的话去做，必须十分自律，所以人是很辛苦的。
想起那一年，我从部队回家探亲，与母亲散步在大河堤上。愚蠢的我，却对母亲说了一番毫无人性的混账话。我说，小时候您管我们太紧了，太严了，以至于今天我们都比较自责，追求完美，谨小慎微，影响了我们成就大的事业。听了我的话，母亲沉默了。最后，她说，孩子，妈的确是管你们很严，怕你们出事，今天来看确实对你们的性格有影响，如果我当年对你们耐心细致些，蓄得烦些，你们一定比现在出息多了，妈对不起你们啊。可是，孩子，妈妈只是一个农村女人啊，那时老的小的7—8口人要生活，还要供你们4姐弟读书，我哪有时间和精力呀，如果不把你们管紧点，不仅难得成个有用的人，说不定会把你们送进牢房啊。我当时设身处地想一想，惭愧的无地自容。
自食其力，有益社会，可以说这个标准不高，也可以说这个标准很高。
今天，面对大量的青少年违法犯罪问题，我更加深刻的感受到，母亲当年的强烈自律意识和责任感是多么难得。自食其力、有益社会，其中就蕴含着多奉献少索取的深意。今天虽然我的孩子上了大学，我依然用这个标准要求孩子，这是基础，也是底线。
痛别慈母
钢铁也会疲劳，机器也会磨损。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劳作，终于把母亲铁一样的身体累垮了。正当把儿女刚刚拉扯成人，即将走出繁重体力劳动的时候，母亲病了。开始是不停的咳嗽，还以为是感冒。后来她到部队看我，又坚决反对我丢下工作陪她去检查，直到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才陪着她去医院，已经是半个多月过去了。医生告诉我一个炸雷般的消息：母亲得的是肺部肿瘤，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霎时我的泪水止不住滚滚而下，无尽的悔恨，无限的惋惜，无助的绝望。我问苍天，问大地：不是说天不生无路之人吗？天怎么要绝人之路呢？不是说有苦有甜吗？母亲辛苦劳累一生，当牛做马，怎么就轮不到一点点的甘甜？不是说善有善报吗？母亲一生行善积德无数，为什么苍天无眼？母亲生命不息，劳作不止，她是天底下最勤劳的人；母亲古道热肠，“要饭的顾念讨米的”，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母亲敬老爱老，满腔孝心，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和媳妇；母亲靠一双肩膀独立支撑家庭，无怨无悔，有口皆碑，她是天底下最贤惠的妻子；母亲养育四名子女，呕心沥血，远见卓识，她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苍天啊，你对母亲不公啊！一个不顾自己为他人奉献了一生的人，你怎么忍心让她罹患绝症？她的孩子们还没有完全自力，你怎么忍心她割舍子女而去？她的孩子们对她毫无报答，你怎么忍心孩子们将来报答无门？可是，苍天无言，大地无声。
我知道是我害了母亲。我的当兵，并不是母亲的希望。因为父亲当过兵，母亲知道当兵很苦，因为我高中毕业回乡当技术员和小学教师干得很顺利，以后选干、推荐上大学都很有希望。但当母亲知道接兵首长执意要我，我也想到外面世界闯一闯的想法后，她毅然放手让我到部队去锻炼。姐姐告诉我，在我当兵走后，母亲日夜思念我，整夜整夜不能睡觉，试着吸烟来排解思念。万万没有想到，本来母亲的身体已经过度透支，积劳成疾，加上思念和吸烟的影响，凶险绝症已经催逼而来。我们不愿相信诊断结果，一遍遍在心中为母亲祈祷，一遍遍领着母亲到处复查，到处寻医问药，希望医生只是误诊，盼望出现医疗奇迹。母亲也以她坚强的毅力顽强支撑，与病魔搏斗。她说要看到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结婚生子，那时死也无憾了。可是在凶恶的病魔面前我们是那样无助而又无能，一切努力挡不住病魔的肆虐。母亲在顽强的坚持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之后，终于被病魔拖垮了，参天大树轰然倒下。她丢下了她的儿女，她的家园，她所有的牵挂，她对生活的无限留念，永远的去了，享年还不满55周岁。时值初冬寒气笼罩大地，整个乡村一片哀惋。噩耗传来，我心欲裂。军校特批我七天假期，可是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等我赶回家中，只能趴在一堆新坟上与母亲诀别。凄风冷雨，悲天愁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啊，含辛茹苦一生忙，呕心沥血为儿郎；恩深似海难相报，唯愿天堂是天堂！
缀记
96年我转业法院工作，我想没有审判资格，岂不徒有虚名？于是痛下决心拼命学习，两次参加全国审判资格考试，并于第二次顺利通过，40多岁被任命为审判员，走上审判岗位。当了法官，我从来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感觉，差别只是一种社会的分工不同。我总是视当事人双方如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总是从公平正义，长治久安，从抑强扶弱，天地良心，从法律规定，人情世故，从法律效果，社会效果，来思考如何解决当事人的纠纷，总要把法律规定的精神吃透再讲清楚，总想把案件办的既要赢者满意，又要败者服气，既不冤枉一个好人，又不放纵一个坏人。宁可自己多做工作，也要尽量替当事人着想，让他们少花钱，少跑路，少费精力。我想我且不易，人更不易。总希望通过我的努力使当事人化干戈为玉帛，消除对立，重归于好，案结事了。对于那些横蛮无理之人，我有理有据批评教育，惩恶扬善，不避锋芒，多数人也理解。我还劝告我的同事们也如此办案。我知道许多事情我无能为力，但我一定尽力而为。虽然半路出家起步晚，专业基础弱，但我有干一行，钻一行，干好一行的信心，有活到老，学到老的决心，还有爱心和阅历。有时为查明一个疑问，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深怕判断失误，对不起法律，对不起当事人，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因为自己定的标准比较高，追求完美，所以付出也特别多，很累很累。但是我敢说，我心坦荡，我自竭力，走的是正道，做的是好事，问心无愧，聊以自慰（我甚至以为自己很适合当法官）。这一切的一切，都缘于母亲对我的影响。我知道只有这样做，才是对母亲最好的报答，母亲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母亲啊，您的教诲传家宝，光辉照儿永向前！
作者单位：猇亭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