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柴埠溪 贫穷的柴埠溪
柴埠溪同张家界一样,同属武陵山岩溶地貌,处在国际公认的“奇特北纬30°地球圈”上,是典型喀斯特地貌景观,具有较高的科学价值,是世界上地貌、地质景观不可多得的天然奇观。
我们下车时发现,纯朴的柴埠溪村民听说我们要来,已经有4个人等在路边,一来带路,二来帮我们背行李。在农村长大的我,执意不肯将自己的包放到老乡的背篓里,但在拉扯的当中,几个老乡的背篓还是被各种包塞满了。开始是一段平缓、泥泞的小路,路边高高矮矮的树木和野草已经露出秋意,树叶落了不少,草也开始枯黄。沿途的农户门口堆满了已经收获的玉米,挂着差不多晾干了的白肋烟。还在田里劳作的老乡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有的还主动和我们打招呼,询问我们的去处。
30多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我们要去的柴埠溪村的山顶上。实际上此前我们走过的路还属于另外一个乡镇--蒿坪乡。在山垭口上刚好有一户农民,从干打垒的土坯房和年久失修的墙壁和屋顶上看,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十分艰苦。村干部告诉我们,马上就是“直上直下”的路,要求大家做好准备,并小心脚下,防止掉到悬崖下面。听到此话,大家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一阵忙碌之后,有的人在不防滑的鞋子上系上了树藤,有的把已经因为走路热起来的衣服又脱去了一件,有的扎紧了随身带的物品,有几个人居然找到了几根竹竿,可以当下山的手杖用。
此后的山路险峻也确实如此,不过景色也是极致的好看。走在依岩傍壁、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上,透过偶尔散开的大雾,奇观胜景目不暇接:峻峭的崖峰怪石,异状千奇,巍然罗列,就在你刚要摆好姿势照相时,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的雾有挡住了你的背景;大山深处的潺潺溪流如同琴弦在轻拨低吟,有的是看得见的叠瀑,有的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却不见流水;深谷中层峦叠幛,绵延起伏,烟雾蒙蒙;群山中覆盖着翠微层林,外面下着小雨,却落不到人身上,都让树挡住了;林中树上、草丛中的不知名的小花寂寞开放,一样的争奇斗妍。置身其间,领略“群峰削玉三千仞,乱石穿空一万丈,岩空倒看峰峦影,涧远中含百花香”的画意,深深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下山的路最上面一段大约四五里是最陡的,看自己脚底下的路时,同时看到的是前面一个人的头顶,有的一步有近一米高,大多时候是左手扯着树枝,右手抓紧岩石缝,眼睛帮探下的一只脚在找寻落脚的地方。带路的老乡告诉我们,今天的雾给我们帮了忙,否则有的人看见两边是万丈悬崖,可能早就不敢朝下走了。接着的一段二三里路是在上面横着绕过去的小路,小路的上面下面都是悬崖。老乡告诉我们尽量靠里面走,脚放稳。实际上下面从崖缝中长出了许多灌木,加上飘忽不定的雾,看不出危险,倒是在走过了一段“直上直下”的路后,感觉不出的轻松。
此时的柴埠溪,群山静寂,安谧清幽。远处一座座青山缠着如丝如絮的流云,如同柔媚、文静的少女,令人爱恋。路旁的小水溪,急湍的水流,激荡出有韵律的天然乐曲。我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纯净的山中空气,恨不得要把从城里带来的浊气倾吐净尽,纳入满腔清新的空气。走着走着,迎面飘来一阵酥润的雨丝,融和着山花、树木的香甜,弥漫山中,沁人肺腑。乘兴攀上一突兀的山岭,山高云雨密,但见云气氤氲,混然辩不清东西南北,看不见脚下的路,只觉得人在云中飘。疑惧间,忽然氛霏顿开,向山下望去,千山万壑,苍翠起伏,是凝固的海。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接下来的路全变成了“之”字形的路。这段路前面二三里全是黄泥巴,除了滑还有些粘脚,许多人的鞋子因为不防滑,也就在不停的摔跤。后面二三里路表面全是一层松散的小石子,原因是这些地方的路同时也是下雨流水的地方,泥土都冲走了。这种地方就更滑,经常听见“朴” “朴”的声音,听到“朴” “啪”“哎呀”的声音也不少,就听觉来说后面的更好听一些,不过发出叫声的人一定是摔跤了,感觉却是大大的不妙。这一段路比较长,加上走上面一段路大家耗费了不少体力,走得最为吃力,也最为疲惫。时间不断过去,队伍也在不断前进,询问老乡还有多远的问话也多起来。老乡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告诉我们已经走了一多半了。突然,眼前一亮,一块已经撂荒的田地出现在眼前,再也没有浓荫蔽日,眼睛也可以看见远处一点的地方。既然以前有人在这里种过地,离农户家也就不远了,离自己帮扶的农户也就不会太远,更何况这块地还像去年耕种过的样子。
果然,老乡告诉我们前面二三里远的地方就到村长家了。其实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又走了一段相对比较平的路。
11点的样子我们到了村长家。村长家就在半山腰,也是我们一行中张主任和李祥两个女同志今晚要住的地方。在村长家,来领我们到各联系户的老乡也陆续来了,大家一边在等待,一边在询问还有多远。因为大家发现,在大家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除了对面半山腰隐隐约约有两间房外,没有其他人迹,自己的联系户还不知有多远呢。村长告诉我们最远的也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还“只有”,我们都在心里祈祷别是自己的联系户。因为对于我们来说,长久没有爬过山,大家的体力已经是在挑战极限了。不过已经看到了希望,大家还是很高兴,互相开玩笑,询问谁谁摔了几跤,谁谁姿势不好看。
我和荣幸联系的两户人家叫朱叙平和杨汝州,杨汝州因为母亲病危没有来,朱叙平来接的我们。朱叙平是一个高个子的大汉,笑声十分爽朗,经常嘴里叼一支自己裹的旱烟,两只门牙不仔细看以为已经缺失,实际上是被烟完全熏黑。村长住半山腰,老朱住的地方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沟里”,实际上就是山底下的河边上。从村长家出来,我们问老朱的第一句话是“还有多远”,老朱说“不远,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到达后我们发现老朱家的确是住得比较近的,大部分队员都要从他门前过。问清楚后,我们在老朱的带领下朝他家走去。
柴埠溪的魅力就在他是一个大峡谷山水风景区,在绵绵数十公里的柴埠溪险壑峡谷两岸,分布着的千姿百态的石柱奇峰,越到山底,两山之间的距离越窄。从村长家出来后不久就使一段高约50米的悬崖,在悬崖边上他们开凿出了一条小路也因为常年没有阳光,十分潮湿,上面长满了青苔,溜滑溜滑的,老朱一再要求我们小心,尽量靠着峭壁走。在中间一段约200米的比较整齐的石台阶路上,老朱告诉我们说,这段路以前十分险要,他的爷爷和他对门杜家的爷爷都是在这里摔死的。60多年前,在他的爷爷出事不久,他奶奶召集两家人各出了几捆棕钱,将这段路炸开了一点,并用石板垫了一下才好走了一些。经他们的先辈修过的路也不到一米宽,下面就是悬崖,朝下看依然十分瘮人。不过我们对他的奶奶,在几十年前的壮举还是感到十分钦佩,尤其是一个女流。当然,几十年前的她如果没有自己的丈夫摔死的揪心之痛,也不会有如此泽被后世的举动。
下完山坡,来到山坳,眼前蓦地跳出一栋青瓦屋,这就是老朱的家。老朱的家正如他说的那样,在沟底。我担心他们家一年四季能否见到阳光。柴埠溪大峡谷谷底两边都是悬崖,中间的河谷最宽处也不过百米,人住在这里不扬头就没法看见天,十分的压抑。老朱家的房子是一大排六间房的土坯房,旁边过一个小河沟还有两间房是牛圈和羊圈,因此看起来房子十分得多。一家四口人,除了夫妻两个,22岁的女儿在厦门打工,21岁的儿子在宜都一个印刷厂打工,小孩一年难得回来一次,陪伴他们的除了大山还有孤寂。这种现象在此处十分普遍,整个村子几乎看不见一个年轻人。
柴埠溪的原住山民都是土家族,和其他土家人一样,他们天性强悍豪爽,俭朴勤劳,重情尚义,重节如命。老朱也是典型土家人,我们刚去不久,就见他逮住一只鸡要杀,我们不想让他如此破费,劝阻他别杀,但他哪里肯听。女主人因为出去买东西,一时还没回来,老朱就亲自张罗起午饭,拿出土豆一边刮,一边和我们交谈。从交谈中得知,过去他们终年所食多为荞麦、包谷、洋芋、红苕等杂食,没有水稻,但仍以大米白饭备酒待客。由于不通公路,所有的物资均运不出去,因此几乎没有现金收入。猪养的再大也只能自己吃,玉米收的再多也卖不出去,但生活没有问题。实际上在我们看来,这个地方的生存条件十分的险恶,物产也极度的贫乏,如果说在自然经济状态下他们还能够自给自足,在现代商品经济条件下,他们的这种生存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问道愿不愿意搬出去,老朱说他还是舍不得自己创下的一份基业,我们问是什么,他说这个房子是他和他的祖辈一间一间垒起来的,地坪是从市场上售价5元的背到家要25元的水泥打起来的。他说到这里,我们才发现他们家的地还是水泥地,家中还有一台创维25寸彩电,门口一口卫星天线锅。看到这些,我想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话峰一转,他说他的小孩都不愿意回来,每年回来一次腿也要疼几天,而且他的儿子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了,儿子说的原因是担心他的小孩生病后去看一趟医生要花一天时间,怕出问题。我想,可能是不愿意说这个地方太穷,生存条件太差伤了老朱两口子的心。
说话的过程中,老朱的母亲从一条小路上过来了,女主人也提着一塑料壶酒也回来了,一个40多岁的女人我们开始以为是来串门的,直到吃饭才知道是来陪酒的。快3点钟,我们也饥肠辘辘,午饭也熟了,这时村里的朱会计也来了。土豆淀粉饼子、土豆丝、土豆片、一大碗腊肉、火锅炖的是小鱼,一桌子菜。我问小鱼是哪来的,老朱告诉我是用电麻的。由于物产的贫乏,他们也只能涸泽而渔。饭给每个人碗里盛的是米饭,女主人的饭碗端在手里吃,我们没发现,后来才知道是玉米饭,看见这样我们也一再要求吃玉米饭,吃到嘴里的感觉还可以接受,只是十分的糙。
由于天一直下着雨,我们的联系户老杨一直没来,我们说去看一下,老朱说他们的母亲患有糖尿病,加上前两天又摔了一跤,已经快不行,我们去了他们没时间来照顾我们。我们一想也是,去了只能添乱,加上下雨路滑,只好作罢。想一想,不到半天时间,听见三次人死亡是因为摔死的事了,可见山崖的陡峭。面对这种生存条件,实在是可悲可叹。晚饭到晚上九点多才吃,除了火锅换成鸡火锅外,再就是老朱又叫了两个人来陪酒。原来,上次我们的人到柴埠溪后,他听说和书记在一起喝酒的一个人特别能喝,不仅把书记喝醉了还把陪酒的喝醉了。土家人有一个习惯,一定要让客人喝醉才叫好客,就邀来了这几个乡亲来陪酒。只可惜这次他们选错了对象,荣幸喝了一点酒,我是滴酒没沾。
次日,柴埠溪依然是一幅阴晴不定的样子。因来时已经约好,我还是告辞了秀丽的柴埠溪,告辞了淳朴、正直和善良的老朱家人,打着雨伞走出了山。走在云封云裹的柴埠溪山中,想起老朱和其他柴埠溪人的生活,我却没有飘然之感。
作者单位: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