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报
在盗骗同行中,他算个"文化人"。他爱读报,善于总结报上有关同伙作案失手的教训,鉴此为戒,创新妙招,故在圈内有"智多星"的雅号。
下午,他觉得身体不适,症状有如电视上所说为a型流感,便来到医院求诊。候诊队伍长长的,他便看起刚买的《江城晨报》来。连翻几页,不由感慨万千:唉,现在的报纸真没看头,头版总是会议新闻,二版总是经济新闻,接着是国际新闻、金融视界、证券彩票、体育动态、文艺热点、教育新闻,再就是房地产广告、汽车广告、建材广告、药品广告、医疗广告、美容广告……,妈的!干脆改名《江城广告报》算了,什么"无痛人流"啦,什么"让妻子一声声尖叫"啦,真是索然无味。他漫不经心地翻到笫16版文艺副刊时,目光被那篇名为《误会》的“小小说”锁住了,便全神注贯地读了起来。小小说讲一名小偷,自创一套"误会作案法",选择上班时间提上一袋小礼品撬门入室作案,万一被先回来的主人遇见,便谎称是另一男主人或女主人的朋友或同事,当主人看见桌上有礼品而放松戒备时,便溜之大吉。不过故事的结局有些遗憾:这名同仁这次故伎重演时,被房主识破而失算。他想,"误会作案法"还是有些新意,换个场合使用,也许枯木逢春。想着,想着,他心头一喜:医院病房。
住院病人之间,一般只是表面了解、对室友的家人、同事和朋友并不深知,不少住在本市的病人,多半是上午打针,下午回家。如果冒充他们的亲友去病房骗收礼品,岂不可轻易得手吗?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纹。
看完病,他到街上买了只大的简易旅行包,进入住院大楼九层的干部住院部。因为住干部病房的一般为本市人,同室病人少,收的礼品多,且有些干部爱慕虚荣,为显示自己的高贵身份,往往故意将礼品堆放在房间。所以,这地方的油水最大。
他沿着内走廊巡视一遍,发现多数病房门未关,且病房多只有一人。其中,5号和18号病房里的鲜花和礼品最多。现在,18号房里只有35号床有位老者在读报。他来到护理部,巧言利舌地从清秀的护士那里探明:18号房里住着两个高血压病人,35号病床的姓林,是个干部;36号病床的姓李,是供电局局长,下午回去了。
心中有数后,他在走廊尽头窗口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风度翩翩地踏入18号病房。35号病床上的那个老人仍在看报―――且也是今天的《江城晨报》。
他彬彬有礼地向老人点头示意:"林叔 您好些了吗?"
"哦,好些了!"老人投来惊疑的目光,仿佛在问:“你是谁?”
他连忙解释:“我上次来过一次,您忘啦?我是李局长的侄儿,李局长是我伯父,他要我过来将病房的礼品收回去的,我就开车过来了。"
"哦!"
"李局长住一次院,总是收到一大堆礼品, 其实有些东西没什么用,拿回去也丢了的,唉,真是浪费。"他觉得应转换话题,又改口道:“林叔,您眼睛真好啊,看报不用眼镜啊!"边说,边将床旁的礼品往旅行袋里装。
“也不行啦,看起来很费力。”老人应道。
“是的,报纸上的字太小,我们年轻人看都费劲。您们干部都爱学习,关心国家大事,李局长他天天都看报,您也是的吧!"说着,他又拉开了写有“36”的壁柜。
“这倒不一定,有时工作太忙,几天不看报呢!”
“不过,现在报纸没什么好看的,基本上是会议报道和铺天盖地的广告。”
“广告是不少!不过,看比不看好。了解天下事,出门利于行。开卷有益嘛!”老人说。
“对、对、读报是有好处,我也是经常看报”。他嘴里应酬着,眼睛却被壁柜中琳琅满目的礼品惊呆了:西洋参、脑白金、奶粉、核桃粉、蜂王浆、灵芝丸、保健品,药品应有尽有。听到老人说到“开卷有益”,他心中不觉好笑:开卷有益!开卷有益!如果不是读报受到启示,怎会想出如此妙招呢?
“你在那个单位工作?”老人忽然问到。
“我、我呀,我在红枫开发公司。林叔,昨天的股市行情如何?您这报上有吧。”他担心老人继续追问,急忙将话题往读报上引。
老人说:“昨天是低开高走,接近2600点了。”
“看来,经济形势已经开始好转了,行情会越来越好的。”
“你们红枫公司的张总出国回来没有?”
“嗯......回来了,才回。”他隐约感觉老头开始怀疑自己,不由随口附和,同时加快速度,麻利地选一些高档礼品装。须臾,袋子装得鼓鼓的。他与老人寒喧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病房。
他提着旅行袋虽然有些费力,但依然心喜若狂―――这些礼品至少在4000元以上―――真是不虚此行。他不由哼起了小调,神情自若地向医院大门走去。
突然两个保安拦住了他:“这袋子里装的什么?”
“住院礼品。”他故作镇静。
“那个科室几号床位的?”
“九楼干部病房36号床李局长的,怎么啦?”他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发火道。
谁知高个子保安轻蔑地说:“你不必发火啦,我们己联系上李局长了,他马上就到,请你跟我们走”。
闻言,他如雷轰顶,丢下东西拨腿就跑,刚出两步,就被保安一脚绊倒在地并死死按住。
在法庭上,他得知事情败露在于36号床那个“林叔”――他是莲花区法院刑事审判庭的庭长。
林老当时看的是《江城晨报》第18版的地方新闻,上面有一篇《警惕骗子冒充病人亲友骗走病房礼品》的本市新闻, 还有红枫公司老总于昨日出国考察的报道,加之侄儿称伯父一口一个"局长"有悖常理,故急忙报告护士,护士电话通知了门卫。
作者单位: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 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