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 香
他稳了稳车满是汗渍的车把手，略微调低了车速。再过一个路口就要到达市区了。市区的马路都装了路灯，路要好走多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宽慰了许多，却又懊悔忘记了带头盔。
突然，一个黑影向他的急速的迎面划来，郑先生下意识地把头一扭，一根通信电缆线“哗”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左眼之上，一股殷红的鲜血迅速喷涌到了脸上。强烈地疼痛像一万只蚂蚁疯狂地撕咬着他的眼部，他本能地停下了车，用手机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用双手拼命按住了左眼，顿时晕倒在地下。二十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
“是谁弄瞎了我的眼睛？是谁？到底是谁？…”他声嘶力竭地对着守护在他身旁的妻子和充满惊恐的通信公司代表呼喊着。郑妻伏在一旁哭得跟泪人儿一般，“是他们公司的电线弄瞎了你的左眼！”。“是你们？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尽管你们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们干的，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他吼了起来，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在空中挥动，恨不得将公司代表的眼睛给挖出来。“郑先生，真得对不起…”公司代表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楚，“据交警大队讲，是有人在凌晨撞断了我公司的电线杆，电缆线才悬在路面撞上您的；真地对不起，您的损失只能找那个撞断电杆的人去赔”。他听得出来了，似乎是这个道理，可是那个撞断电杆的人去哪里找啊？“那不行，除了你们给我治好病，还要给我赔钱。就算是别人撞断的，你们没有及时维修才让我撞上去的，你们有责任也该赔，反正你们有的是钱！”郑先生又吼了起来。公司代表有些失望，“郑先生，电线是凌晨掉下来的，我们接到第一个举报电话时，是早上六点，在这之前您已经出事了，我们不知道情况，怎么派人去修啊？您被送到医院后，我公司处于人道给您支付了手术费15000元，并安排我全天候陪护您，您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不能给您赔钱”。“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法院见，我就不信我的眼睛让你们给白撞瞎了。”他愤然道。三天后，他借钱请了全城最有名的“大腕”律师给他打官司。
漫长的诉讼日子伴着一次又一次的庭审，在冰冷地法槌敲击声中一天天度过。生活的压力和诉讼的煎熬逐渐让他两鬓斑白，冗长的等待抚平了他内心的狂热与愤怒。但生活的残酷让他明白没有钱是不行的。一审的结果出来了，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败诉了，所有的诉讼请求居然被驳回了。他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大腕”律师事务所，在一片鄙夷和愤慨的眼光中“抢”走了已经支付的律师费5000元。从此他再也不相信律师，只相信自己，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司法的公正。
通过近两年的诉讼与翻书自学，他从一个只会做豆腐的普通农夫逐渐成为了一个粗通法理的法律人。年轻的主审女法官告诉他：只有找到那个撞断线杆的肇事者，他才能得到公正的赔偿。
奇迹并没出现，寻找肇事者依然毫无线索。二审的开庭让他深感力不从心，站在被告席上的毕竟是救过他的恩人。庭审的最后，所有的人都等待着他暴跳如雷的最后陈述。他哭了，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选择了默默离开。
一周后，女法官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发誓一定要回去做好郑家豆腐，将恩人垫付的钱给还上，不辜负两年来自学法律法官对他的指导。女法官捧着信哭了。
次年后，美丽的江城，又是一个春暧花开的日子，有一家豆腐店在喧闹的街市里开张了。一群胸前佩戴天平的美丽女孩从一位独眼的老者手中，接过一箱箱雪白雪白的豆腐放在通信公司的助残爱心车上。浓浓的豆香，飘过了所有的大街小巷。
作者单位:伍家岗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