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时间： 2005-08-05 15:41
我国古代司法判决在民间流传的不多，所能看到的却是文学作品中的一篇，那就是《今古奇观》里乔太守制作的那篇乱点鸳鸯谱的判词，堪称绝妙好辞，区区不足二百字的骈体短文，却给人以极大的艺术享受和审美愉悦。每读一次，总觉得好几天都齿有余津，颊有余香。其实，那篇故事的内容很简单，讲的是一个姓刘的老头和一个姓孙的寡妇定了儿女婚约，寡妇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刘老头的儿子。不料老头的儿子染了重症，为给儿子冲喜，刘老头硬要娶寡妇的女儿过门，孙寡妇怕女儿成为“望门寡”，又拗不过刘老头再三求婚，无奈之下将儿子乔装作女儿出嫁。新人拜堂时，刘老头怕儿子病体难支，就叫女儿出来代儿子行礼如仪。只因两家都有点欺心，结果使一件喜事变成一场闹剧。闹房之夜，替兄代姊的一对青春儿女同卧一床，干柴烈火，睹色相悦，难免不弄出些风流事体。更糟糕的是刘老头女儿和孙寡妇的儿子却已另有婚约，并婚配在即。因之，事情败露后，刘老头和孙寡妇双方闹上公堂。刘女所许的裴家和孙女所聘的徐家也闻讯赶来凑热闹讨说法，乱哄哄差点将州府大衙吵成养鸭场。幸好碰上了一位文采风流且又乐于成人之美的贤明好太守，结果妙笔一挥，化干戈为玉帛，解冤家成亲家，将一场天大难事变为一件地大好事。且看乔老爷的判决妙文：“弟代姊嫁，姑伴嫂眠。爱女爱子，情在理中；一雌一雄，变出意外。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以美玉配明珠，适获其偶。孙氏子因姊而得妇，搂处子不用逾墙；刘氏女因嫂而得夫，怀吉士初非炫玉。相悦为婚，礼以义起；所厚者薄，又可权宜。使徐雅别婿裴九之儿；许裴政改娶孙郎之配。夺人妇人亦夺其妇，两家思怨，总息风波；独乐尔不若与人乐，三对夫妻，各偕鱼水。人虽兑换，十六两原只一斤；亲是交门，五百年绝非错配。以爱及爱，伊父母自作冰人，非亲是亲，我官府权为月老。已经明断，各赴良期”。瞧瞧，这哪里是一份判决书，简直是一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美文，将它作辞赋妙文欣赏，不是比作判决书看待更准确更恬当吗？它通篇以骈俪行文，诸如“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以美玉配明珠，适获其偶。”，诸如“人虽兑换，十六两原只一斤；亲是交门，五百年绝非错配”，凡此种种，左旋右抽，文采飞扬，以古典文章的标准衡量，可以说是大手笔的作品。
古代司法判决的风格与精神，的确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之处。板着面孔的法院判决书，给人的感觉总是少一份亲和力。如今，法官在制作裁判文书时，忌讳掺杂充沛个人感情和使用华丽的藻饰文辞，只要求法官将案件认定的事实、证据是否采信和判决理由及依据、法律条款进行准确的表述即可，不能掺杂太多的个人情感和善恶，不然会影响依法公断和公正司法。其实这些认识有失偏颇，因为法官是人而不是神。法官无论将感情埋藏多深，其内心深处不可能没有是非标准和善恶观念。前两年，有些法院裁判文书中出现了“法官寄语”和“判后说法”等人性化的内容，这无疑是法律文书改革的一种有益尝试。我们从乔老爷制作的“文书”中可以领悟到这么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的裁判文书还可以写得更美一点，特别是调解书和裁定书，似乎并不拒绝人性化的表述。
作者单位：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